圖:林生祥【種樹】創作專輯。


        
       這三天生活,孤獨得不像話,從早到晚除了一個人以外還是一個人,練琴、發呆、寫歌,還有嘆息。


        下午生祥打電話來,他為了「種樹」專輯的
PUB巡迴,來台北十天,約了和梁景峰 教授一起吃晚飯,梁老師建議到三芝一個農會倉庫改建的餐廳用餐,煙雨濛濛的山徑,生祥 從梁老師住所開了車彎道來接我便隨性而往。


         喜歡那裡的建築,挑高的想像一直是我對空間的特殊癖好,倉庫賣的是養生鍋,我和生祥都點了何首烏的湯鍋,老師點了麻油酒雞,其實我真正在意的是附配的茶油麵線,那淡淡清香唇齒記憶,彷彿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


        用餐時混天搭地地聊了許多,從音樂、土地、生活到現在的大環境,(當然還要間插著許多冷笑話)我的悲觀彷彿在字字句句中透顯,生祥的戰鬥意志力依舊高亢,這次他的「種樹」專輯我是愛極了的,特別是現場的演出我聽了感動莫名,簡單的旋律線與舒緩的節奏中,卻卻處處充滿驚喜,特別是日本吉他手大竹研(KEN)的表現,沈穩中宛如河流般地,將音符粒粒推送到觀眾的眼前,直搗內心,很不容易,我那日聽完演出後,實在忍不住內心的雀躍,吉他和生祥歌聲的完美對話,這是我很久沒有聽見的音樂,我說這吉他手肯定有修行,又或者說這吉他手的信仰如實堅定,網誌上放的歌曲是
Damien Ricethe blower’s daughter(他的官方網:www.damienrice.com;附本歌曲翻譯網址,【豎琴老師的女兒】http://yblog.org/archive/index.php/3609)同樣是我這幾個月來聽見令人動容的歌手之一,器樂和歌聲的對話中,把人的憂傷全給逼出來了。


         生祥的回歸單純是我聽見的,我是一個擁有
1/4客家血統的不純正客家人,從小滲染的客家文化並不彰顯,招呼外婆的客家親戚們都得外婆叫一句我跟著複誦一句,然後等客人們摸摸頭便放我玩耍去,除此,彷彿再沒有更多的記憶,但聽著生祥的音樂,我彷彿不知不覺中又想起了更多,小時候在富岡阿祖(甲棍)的住所附近,和其它小朋友蹬跳在大木材堆砌的木工廠上,在湖口姨婆家,穿梭東西的探險之旅,模糊的印象依著音樂翩然躍出,跟著生祥的恬淡懷鄉之情,處處具現在這張質樸的民謠音樂專輯裡,總之,我愛這若有似無的牽繫!



         晚餐後,生祥講了種樹人的故事,後來又說,過去因為有人把鳳凰木的種籽撒在山上,這兩年美濃的夏天都可以看見火紅得鳳凰花,於是大家準備要把其它樹的種籽撒在山上,讓未來四季都可以有不同顏色的山景,這短短言述,卻輕易挑起了我內心的感動,我驀地想起了一句老得掉了牙的話:「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們這個時代,好像這類的事兒,是越來越少人去做了,一棵樹長起來要多久的時間,現在汗水淋漓地播種,何時自己可以看見呢?一大窩子的人早已不再想到「綿延生機」的重要,泰半想的都是耕耘後的立即收穫; 梁老師在用餐間說了「啟蒙」的重要,我們避談政治,卻同時都想到了推翻後的「建設」基礎,種樹啊!何等重要。



        這些年台灣大環境的變化,自己的轉變,唱片市場的崩潰,搞得許多音樂創作者茫茫然,不知何去何從?那日和喜瑪拉雅李副總聊天,他說了句鏗鏘之言:「整個環境的蕭條,起因於台灣人集體的挫敗感!」梁老師、生祥和我緣於此,談到了整個台灣環境,大家對彼此都不再信任,於是生祥口中的「父權」,我所想像的「壓迫勢力」等議題,又都一一出籠,我只反問了一句:「壓迫存在之必須?」



        或許回歸 梁老師的觀點,我們真正要關注的是在對抗壓迫力量的同時,我們可曾努力地儲備好了再建設時的能量與努力方向,這一點「啟蒙說」,應該是給每一個人好好深思的。

當我們不斷地高喊推翻的同時,是不是還需要有一群人戮力地播撒著明日大樹的種籽?

這其間的亂象,或許是過渡吧!


        夜裡,到了生祥的瓦窯坑裡繼續談心,我們好久沒這麼促膝夜談了,我帶了瓶紅酒過去,順帶兩個玻璃紅酒杯,繼續著一晚上的激盪,這段日子愛喝紅酒已是出了名的,連北京的淑卿都嘆為觀止,她讚說「數日不見,刮目相看」,哈!當然這對我過去毫無酒量的體質來說,這貪杯狀,實是奇觀!



        生祥背了吳晟的詩,談起了「認命」,這價值源自於我很多年前說過的新解—「認識生命」,生祥脫口而出,講到了相同的觀點,是啊!我們窮極一生是該探索自己的生命本質,生祥說到他的音樂創作生涯,緣起於小時候同隊主將跟乒乓球國手蔣澎龍對打的經驗,那時他直覺這個孩子就是個打乒乓球的天才,天生下來就是要打球的;於焉,他開始反思自己的天分在哪裡?生祥說:每個人都該有他天生下來要做的事…。



        和生祥相識相熟十幾年了,從他還是觀子音樂坑的孩子到現在成熟的他,有一種原生的特質不曾變過,他,尊重生命!


        夜裡,他示範了他才買的捕蛇器給我看,看得我頭皮發麻,我說蛇是我的天敵,動物園上上下下都理解的,他說很安全的,蛇很討厭人的,你怕它它更怕你,重點是你不要踩到它,很難想像他可以說得如此這般稀鬆平常,我原想現在十一月時節,天冷了,蛇全睡覺去了,還稍可不必擔心,沒想到我們這位大哥,竟然瞬間崩解了我所有的理所當然,他說:「這段時間蛇正好要準備冬眠,所以特別會出來覓食,走路看地上要小心…。」天啊,必須承認,他說完後,一整個晚上我都疑神疑鬼的,只要有怪聲音出來,都會心驚驚!



        他收起捕蛇器後又說:「有了它有後,不毒的蛇抓到就把他放回山上去了。」
唉!此等瀟灑,等我克服腳軟以後,我肯定還得修上幾年。


        煙雨的淡水是美的,久違了的促膝夜談更美,這個夜,輾轉喚起了昔日淡水幫一群好朋友的曾曾經經,我彷彿呼吸到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對於未來,該繼續種點兒什麼?好像有了些新的方向,不過我還是要溫溫暖暖地依戀著生祥夜裡的絮絮輕語,他說:「永智,你要好好地為我活著!」


        「恩!」這聲回答竟還是讓眼淚搶了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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