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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大夥兒在錄音室裡跟安琪和姑姑對著小節數,專注練習著。  

 

錄音第二天,我因為停車位太難找,稍稍晚了進錄音室。

經過第一天的惡操,小朋友好像很快地適應了錄音室的錄音節奏,我到的時候,安琪和他們已經在Tracking Room裡,一邊練習,一邊對小節數了。

昨天晚上離開前,與景文以及小何老師討論了一下,決定今天先把兩首曲子鼓的部分錄好,唱歌的部份留待最後再統一錄。

這兩首曲子是bala Kulandyan和baga gine,兩首歌的旋律好聽得不得了,一是類似結婚或生日節慶時演奏的,而另一則是邀請舞伴的歌曲。

和阿典討論後,bala Kulandyan希望打得稍微從容一點,孩子們曲子太熟,有時候打起來特別興奮。但有趣的是這首曲子,阿典加進來了一個變奏對話的部份,他說這是去年有位非洲大師來台時,特別教孩子們的變奏版,他希望將這個橋段錄在專輯裡獻給這位老師,因此這首曲子的難度又提高了不少;講起這首曲子dununba和sangban的對話,倒真的是一門學問了。我每次和阿典開玩笑說,非洲鼓的拍點聽起來真可以用「亂中有序」來形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亂打,而知道的人卻都得苦練才有可能成就,非洲人天生的律動不在down beat上,而是up,所以很多華彩的片段都在反拍的點上,而且如果單單一顆鼓這麼搞,也就罷了,但很不幸的,非洲鼓的曲目中,越華麗的曲子就會有越多的鼓來「參一腳」。

這首bala Kulandyan就是典型,除了兩顆鼓不時的反切對話外,還有那可怕的連拍,dununba搶前一小節第四拍的後半拍打兩點後,續以16音符的後半拍切進來,然後突然又轉正拍下正拍點,與sangban呼應互切,時而交會,時而遙呼應答,此起彼落,這樣的繁複就算是專學音樂的人也得練上好一陣子才可能對得上,而且就算拍子全打對了,也不見得打的出非洲人那種搖擺的流暢感。

 曾經說過,錄音是個挑剔的工業,特別在面對有難度的樂曲時,這句話就會像鬼魅一樣地在眼前飄來飄去。

正要準備開始錄音前,蔡哥哥狠認真地跑到控制來說:「這首要阿伯的solo先打,我們才能跟那個對話。」

我看了一下他:「你不是小節都背起來了嗎?」

蔡哥哥說:「我怕會弄錯,聽到比較確定!」

所以蔡哥哥的意思就是要先把固定的solo先錄下來,這下難題來了,我和小何老師面面相對沉默了好一會兒,小何老師坐在board前,想了想,突然轉過頭來問我:「你真的不試著下click给他們,跟跟看嗎?」

我瞪大眼睛,看著小何老師說:「呵呵 你怎知道我正在想這個問題?」本來這首曲子加入變奏對話後,拆兩個節奏打,由慢轉快,再從快轉慢,我心裡正盤估著如果未來要再加入其他樂器的編曲,沒有一個參考基準,肯定搞屎人。現在又要把solo先錄進來,那就一定得下click了啊!

於是,我決定把蔡哥哥叫進控制室裡,並且把djembe帶過來,我請小何老師定了一個速度的click,然後讓蔡哥哥跟著打打看,好樣的,蔡哥哥打來毫無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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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哥哥專注的表情,正因為他的耳朵裡裝滿了所有人的拍點和旋律,誰對誰錯,他往往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研究音樂治療,我知道音樂與節奏的共伴效應和共乘原理,一個孩子能打的準,那麼其他的孩子一定可以跟的上,而且空空把這五個寶,最神奇的就是流淌在同一個家族血液裡的絕佳默契。

我讓蔡哥哥先錄下來一個參考版本的固定SOLO,然後,下了click,讓大家一起開始跟著打。

一遍~~哈 果真亂的可以了。

再一遍~~孩子們不自覺地又打起了他們心裡的節奏,而且很可怕的是,他們三個一致,卻和click不相干。

又重頭來一次,我漸漸發現三個孩子臉上的笑容沒有了,每個人都蹙著眉,相當吃力地跟著,接著劉哥哥首先發難,那個嗶嗶可不可以開大聲一點,我們聽不太到。

小何老師點點頭,警告了我們錄音控制室的所有人,等一下錄音的時候,會很可怕,他們在裡面click聲會被吃掉,所以一定得開大聲一點,但是我們會受不了,然後說時遲那時快,小何老師便按下了錄音鍵。

天殺的,這聽下去會耳聾吧~~持續高頻還八分音符一點,但奇怪的是,孩子們卻開始穩定了起來。

我原先害怕孩子們不習慣click的顧慮,完全消失,這些小猴崽子,真的挺厲害的嘛!

我提醒劉哥哥的固定點得打出來,小子猛地只差沒把鼓皮打破,姊姊的連拍一放慢速度後打,實在是個大大大大挑戰,來來回回,就是不好搞定。

蔡哥哥和姊姊嚴肅地對著小拍子,敲著鼓邊練習著,遠遠地透過錄音室的玻璃隔窗,我彷彿看見了他們長大後仍在錄音室不知錄著第幾張專輯的討論模樣。

姊姊平時看起來溫柔,但打起鼓來卻也挺有態度的,拗著就是要確定小拍子的點數,一遍又一遍滴,我沒打擾他們,也不想多所催促,還是秉著要讓孩子們開心打鼓的出發點。

好容易,終於把相對速下的鼓感给找到了。真的,孩子們有時候就像水,適性真的強到沒話講,一點通好像啥就都打通了。

磨蹭的那些準備時間,卻換來更精準的鼓點與速度,儘管劉哥哥和蔡哥哥一直嚷嚷著:「好難好難~~」但看見他們鬆泛下來的眉宇,和閃亮的眼睛,我知道,他們根本是在喊「起毛」的,在他們心中,對著click早已不難了。

告一個段落後,恰巧風潮製作總監美女黛來探班,同行有金曲民謠創作歌手建為,孩子們相當有禮貌地和金黛姊姊跟建為哥哥打招呼,我在旁邊看了都想笑,剛才那些猴樣兒全沒了,一個個都變得特別安靜。

我還記得安琪丫頭曾告訴我,她第一次看到空空五寶的時候的印象,她說:「超酷的」,但實在跟我心裡的印象不同,可能我天生就孩子王,第一次和孩子們相處沒多久就玩在一起了,不過今天看這樣子,發現孩子碰到不熟的人真的會立刻不發一語的。哈哈  的確挺酷的。

bala Kulandyan的三個大鼓伴奏到了傍晚,終於搞定了,妹妹和明翰玩了一下午,哥哥出來時候,明翰還補了一句:「終於打完了喔,好久喔。」三個大寶貝,看樣子是有被操到。連理都懶得裡他。

小寶貝明翰拿著訂便當的菜單給我選,問我要吃什麼?然後自己卻下了個判斷說,指著香腸飯說我想你會要吃這個,我看了看點點頭,心暖了一下,11歲的小孩,昨天看見我吃了香腸飯,便推想我應該是喜歡吃香腸的,這細微的觀察力和貼心,讓大人不疼都不行。

 吃飯的時候,附餐飲料是仙草蜜,我和蔡哥哥都愛喝,姑姑問說誰要,我竟然也急急地跟著排隊領,然後自己噗哧笑出來,嗯,我的確跟他們同輩。

一下午的狠操,的確值得,吃完飯後,開始錄Baga gine,速度開始像飛也似順暢了,那高頻的click彷彿已經釘在孩子們的耳朵裡了,不需要那麼大聲,他們就能打的又穩又準的了。

正是錄音一遍之後,小孩自己跑出來,我問,除了連拍,剛才誰放砲的自己舉手,快!大家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彼此,然後,一致搖搖頭說,沒有!

孩子們真的不會撒謊,的確,就這一遍,沒人放砲,而且完全對點,那個搖擺的grooving也搖的很陶醉,想想這首歌可是要邀請舞伴跳舞來的。

處理掉連拍後的整個晚上,開始錄djembe,伴奏錄完後,阿典打solo,打得挺順的,然後妹妹打即興,不知怎地,每次妹妹一打,我就會在眼前閃現出一個孔武有力的非洲人面孔,我說,妹妹的靈魂裡真的住著一個非洲人,哪有一個11歲台灣小女孩,嘟答打的真麼粒粒分明的啦!

本週先錄兩天,今天後半段的錄音相當順暢,十一點多結束錄音後,雖然小孩都累的不行了,但因為要搬鼓所以阿郎叔叔開了車來接大家,姑姑央著說要去晴光市場吃宵夜,沒想到大夥兒的精神卻立刻又來了,而我雖然也累斃了,但還是湊著興跟著去踅了一圈夜市,和大家吃了碗豆花兒和水果,看到妹妹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一路上又是說說笑笑,孩子們的世界真真單純,明翰問了個女孩子走路外八的話題,然後我、阿典和阿郎各自模仿一款,就把大家笑倒好幾次,蔡哥哥和劉哥哥戴著耳機聽航海王的歌兒,小小聲地跟著哼唱著,精神奕奕,跟剛剛在錄音室裡的疲態,簡直判落兩人。

十字路口,我們揮手道別,我目送他們朝橋下停車場走去,怪了,心中驀地湧上了一股難捨之情,遠遠地只看見蔡哥哥走了幾步,又回頭揮揮手,走了幾步,又回頭揮揮手,走了幾步,又回頭揮揮手…,不知怎地,我的眼睛竟然隱隱地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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