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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四首

 

 

這兩三年,老悠轉在自己「前世今生」的詩裡,出不來…。

打從前年春天的某一刻,蹬地膩進了那裊裊的前世記憶裡,彷彿就這麼浮浮沈沈了起來。

於是寫詩,於是想起了自己體內還淌著藝術創作的血液,那溫度躲在人鬼不見的角落里,兀自沸騰。

然後,從台灣寫到深圳,那年暑假,萌起了央父親以行草書寫我那淙淙記憶的念頭,原以為只是某種生命階段的記錄,只是耍賴似地要把我這西方文化滲染甚深的軀殼,用父親筆下的東方情懷清刷還原一番,沒想到,那瞬間勾拉而出的「東方」,卻如滔滔江海淹漫了我這兩三年的時光。

那一年暑夏,晃在南京的秦淮河畔,側在貢院旁,心中滿不是滋味的遙想當年,當年?黑漆漆地翻了幾頁前世,又幾頁前世的前世,說不上,盡是惆悵…。

隔年,上北京拍戲,閒來就從什剎海向南向西晃蕩,然而我的記憶起落點,其實早在2001年同痞子蔡上北京巡講的時候,便虛晃晃地在平安里西大街的眼淚裡甦醒,那故事和有一年蘭嶼的夢相涉。

巧合,是解釋不了什麼的。所以,真正說來也就無庸解釋了。

去年,我在北京待了大半年,熟悉地經歷著該經歷著的,然後一股腦兒就開始想起或許該弄個多媒體裝置作品的創作與籌劃個展覽,一個午後,去了七九八,北京好友說,我肯定愛那個地方。

但說實話,就是回了家而已,無關乎愛與不愛!我就是打那樣的氛圍裡學習長大的,從台灣、紐約到巴黎,我幾乎有一大段時間浸在如斯「純粹藝術創作」的時空裡,活著,呼吸著。

所以,說不上喜歡或愛,就是回家逛逛,然後就順手拿杯水喝喝,解解渴,毫無造作。

有個晚上,和幾個好朋友在一個美駐中大使的華裔朋友家喝酒聊天,其中還有位來自台灣的大作家袁瓊瓊前輩,大家聊天聊地說創作,相談甚歡,爾後興之所來,索性上了網把自己這十幾首詩全印了下來,開始忘情地詠詩嘆詩,過足了文藝腔的布爾喬亞生活癮。


我喜歡老原姊姊(她的部落格裡好像大家都這麼叫她),因為她不但很認真地讀了我的詩,還喜歡我的詩,然後我覺得她的一顰一笑,都很性感,有朋友說你這邏輯是不是簡單得過份了點,哈,不過這就是實情,所以我也不想遮掩什麼。

這十幾首詩,跨越太大的時空,常把人給讀暈了,誰是誰?這是普遍的疑惑。特別那男女對跳的第一人稱,讓芸芸眾生讀起來就是有那麼點不適應,呵呵,我笑說,人格分裂的外星人,早已經放棄人類「精神合一」的神話了。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這是我後來學習的任性。

我春天的憂鬱從這些詩約略得到些許的解答,那鬱鬱的悲痛,過去說不上來的,全也在這幾百個字裡轉出點名堂出來。

哈。等父親的字寫完,我開始和現代的創作扣上,和一些藝術家籌畫了多媒體的複合性展覽,去年熱騰騰地回台籌備了兩個多月,最後還是因為經費不足,而暫時延緩,有些可惜,今年過了一大半了,我還在原地踏步,但總叨唸著要把展覽給弄出來。

今年初,開始靜下來為著新專輯製作錄音,來來回回總推翻了很多想法,無意中,卻又踅回了這十幾首詩的前世情懷裡。

怪,這真是宿命。

我說不上,但就順著勢走了。

那年,我把其中一首詩《觸摸你的記憶》改寫成歌,已算個大工程。

然而,今年我又把幾首更具東方色彩的詩再度入歌,自己都覺得有些走火入魔了,但不知怎地,總覺得這是對的,一首一首寫來,心裡的激動一次次揚起。

每唱一回,我彷彿看見了自己吟哦著的是那一大片前世的悲歡喜樂,和今生無涉。

每哼一次,我的隔世鄉愁就甦醒一次。

詩就是要拿來讀讀誦誦,如果能唱更好,所以我正努力地朝著這條路上努力。

「唱詩」其實是個老掉牙的創作概念,學中文的朋友都喜歡用「樂府」來形容之,我踩著這條軌跡,一路悠晃,才發現,這條路走來真美,真真沁人心脾。

音樂還沒錄完,但概念清楚了,晚上便要去中央大學演講,推銷推銷「唱詩」的老概念新作法,哈,樂的呢,將又有個好玩的東西要和大家分享同樂了



順著勢把這四首成歌的詩文貼上,大家有空想想,這歌兒該怎麼個唱法呢?呵呵。


白蛇傳

 

 


 

 

蜷著浪橫亙玄黃

說我們相識在某一世的西湖池畔

舉傘片刻的猶豫   已結下了永世無解的怨

 

你說非你無情  怪腳下的石絆你

我何嘗不知  那石終有一天要羽化人形  絆你的不是石  是心

 

閉上眼隨滔滔謊言嚘嚶耳際

我既已化身為人  必自迷戀你的皮囊外物

一顰  一笑  一回眸

俱是令人心神蕩漾  難以自拔

你若知   我戀戀的原也是造物者的精奇絕妙

你必然也要傷情萬世 

 

人之可貴於情   妖之可貴在無情

那一趟匆匆交會我們皆錯失了本位  所以糾纏

於是念念不斷的虛妄  汨汨不停的淚水

全是意氣之戰 

這一場荒唐席捲了世人交相指責的恐慌

誰對?誰錯?誰是?誰非?

紛紛擾擾難以休止的議論洹洹

這人不人妖不妖的故事 

於是烙印在原本毫無相干的場域裡  持續擴散沒有答案

只是到頭來

誰也不在乎  其實這一切只起源於一塊石 

一塊石絆了一下   一下下

 

觸摸你的記憶

 

觸摸妳的記憶是如此黏稠濕冷

我奮力攫起的每一根細微

都在妳不經意的嘆息中  消逝無形

 

我們都太以為緣字的糾葛一如繁星點點的錯綜排列

殊不知那一層一層的血肉模糊

引動了幾輩子的愛恨竟如此難以邏輯 

 

愛裡藏恨還不過是孩子的把式而已

還有更多的痛  是混雜在狀似親暱的吻與柔情之中

那砒霜嚐起來無色無味無眼耳鼻

無所用心的沈淪裡   被彼此謀殺還心存感激

 

我們都太輕忽凡祝福便有更多的詛咒在生命難以喘息的情狀底

不得已的苦衷卻只有不得已的道理

究竟當我把自己的影子全數覆蓋於妳的同時是不是就表示

我得到了全面性的勝利  然後擁有妳

 

多可怕的念頭  當我還在極力深探觸摸著你不欲人知的前世記憶

我已經開始遠行  遠離自己  

遠離一個原先多麼渴望與妳相守七世連理的意志

於是   玫瑰花瓣的辯證便也這麼諾諾地傳唱下去

  不愛   愛不愛  愛不愛妳… 

 

英雄  

 

你是誰   誰是你

當年執筆在林間匆匆寫下角色後

便騎白馬翩然而去

至今  你遺落無盡蒼穹  連一點僅存的氣息都全然忘記

 

手中緊握住的那一掬白土  是唯一的證明

證明我們曾舉夔樽同酖飲

同交換一地江河氣血  傲然古今

 

那是何等淒美?我們的悲嘆還繞著萬里長城的塞外風光轘磔而行

一舉手一邁步  均是英雄曲

 

誰料醒來   輾轉悠履我才頃刻你已千年

紅塵囤塞了多少記憶

或許   我也無雄心

不捨的只是那酒酣耳熱後的剖腹豪情

 

這娘子般的疙瘩   唱來其實窘態襤褸  哪來多餘的壯志

於是  我索性噘起嘴扯扯髮鬢  踱足埋怨  幽幽吐一句

你是誰   誰是 

 

 

 

又是失眠的一頁

 

這將將顏色最難形容

寫不下任何一個字  更遑論音符

 

可悲的是難以翻轉的夜面沾黏被褥之上

若有形  若無形

若遠    若近   若嘶嘶作響若寂靜

 

這一頁蒼茫混亂的空白啊

彷彿歷經千年浩劫的天崩地裂卻在彈指

迴旋著窒息的分秒之間 

咿—怎生如斯?

明明看似輕易撕下的空白扉頁

卻勾拉著生生世世糾纏無盡的罪孽

喏喏

面目令人髮指令人生厭令人不忍卒賭

這一頁失眠

原是無法藏匿的透明雙戟  戧蝕著泊泊鮮血

癲狂地訕笑了  無法動彈的一千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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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ngchi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